陶勇是以勇猛闻名全军的虎将。他于1912年出生于霍邱县叶家集,1929年参加红军,身经百战,功勋卓著,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,曾任南京军区副司令员、海军副司令员兼东海舰队司令员。生前,他常应部下要求讲长征故事,往往是以这样的话结束故事:“长征路上那真是九死一生,艰险之至!”“我们红四方面军可是两次长征,三过雪山草地,更是历经千难万险,恶战几百次。没有坚定的信念、顽强的意志,没有团结互助、艰苦奋斗精神是不行的!”
风雪西征路 血染三千里
1932年10月,红四方面军浴血奋战4个月,未能打破国民党30万大军的第四次大“围剿”,被迫率领2万余人的主力撤离鄂豫皖革命根据地。
陶勇时任红四军十师二十八团二营营长,于10月11日随主力突破重围,西越平汉铁路,准备到鄂豫边西部地区休整待机。敌人立即调集重兵围追墙截,妄图一举消灭红四方面军主力于襄阳、枣阳、宜城地区。
红军指战员衣单粮缺,忍饥耐寒,冒着严霜冷雨,昼夜行军,沿途大小战斗不断,于19日拂晓进至鄂北枣阳南80余里之新集地区。刚准备休息,追敌一部赶到。陶勇在迷迷蒙蒙中听到远外有枪炮声,立即打起精神,叫醒极度疲困的战士们,抢占有利地形,激战竟日,打退一师之敌的多次进攻。次日又有3个半师敌人赶来展开攻击,仅在十师当面就投入10多个团的兵力,不断组织猛攻,还不时有飞机、大炮的轰炸。
面对优势敌人的围攻,陶勇与指战员们以有我无敌的歼敌决心,与敌人作殊死的搏斗,打退敌人的一次又一次进攻,杀得敌人死伤累累,尸横遍野,血流成河,胆战心寒。在一次反击中,陶勇率二营攻入敌人阵地,缴了不少崭新的美制自动步枪,但因不会使用,只好与敌人肉博,将敌人杀退五六里。经两天激战,红十师歼敌1000多人,自身伤亡五六百。双方都已筋疲力尽,谁也不能攻谁,各自放哨休息一天。
21日黄昏,又有两师精锐之敌压迫过来,对红军形成合围之势。入夜,红军组织撤退,向西北轻装疾进,急行军80里,次日早晨到达枣阳以西约20里的土桥铺。这时,河对岸有两师之敌堵截我军,更多的敌人追击在后。生死危急关头,红军指战员以惊人的毅力和勇气,不顾疲劳,不怕牺牲,跳入河中勇猛冲锋,连拔河对岸十几座堡垒,突破敌河岸防线,打退敌人的几次反扑,接着击溃控制襄阳至花园公路的敌人1个旅,再次冲出重围。
枣阳新集、土桥铺两次血战,虽未能实现消灭或击破敌一路、相机打回鄂豫皖根据地的预想,但也歼敌3000多,粉碎敌人一举消灭红四方面军主力于襄、枣地区的企图。部队连夜行军,渡白河,走新野,过邓县,奔淅川,沿途百余里荆棘丛生,渺无人烟,无法筹粮,指战员们只能靠野菜、山果充饥,还要时刻防范和打击小股敌人、反动民团的阻击、袭扰和破坏。
已是深秋,霜重风寒。可红军指战员还穿着夏天的单衣。更烦心的是,陶勇和大多数干部战士一样,由于长期行军打仗,双脚都磨烂了,无论谁脱下草鞋,都可以看到斑斑血迹,有的红肿化脓,有的感染溃烂,甚至露出白骨。在过七十二道河时,战士们一天趟过70多道河流,每隔一会双脚就插进凛冽刺骨的冷水里,像刀扎一样痛。就是这样,大家没有一人叫过苦,喊过痛,一路行军作战,一路流血牺牲。
10月底,部队从淅川西南涉过丹江,忍饥熬寒向西急进。这时,红军从丹江南岸走山路、小路;敌人走江北大路,隔江平行追击,不时以飞机、大炮轰击红军。11月2日,红军到达鄂豫陕交界处的南化塘地区,准备在这里建立根据地,但第三天敌人就从东、南、北三面围攻上来,红军虽经几番激战未能打退敌人,只得沿深山沟向西突围,而前方漫川关一线又有7个团的敌人在防守截堵,地形极为不利,红四方面军再次面临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!红军指战员发扬大无畏的英雄气概,一往无前,勇猛冲杀,硬是杀开一条血路,冲出包围。拼杀中,陶勇左臂中弹,仍坚持战斗,尔后随部翻越秦岭,激战关中,直逼西安近郊,屡挫强敌。12月,风雪弥漫,寒气袭人,红四方面军克服衣单粮缺伤病多的重重困难,再次翻越莽莽秦岭,涉渡汉水,风雪严寒中翻过210里的大巴山,于12月下旬抵达川北,完成了战略转移,保存了14000余人的战斗骨干,开始创建川陕革命根据地。西征途中,因敌人始终紧咬不放,步步紧追,红军只有边打边走。后来,陶勇在回忆这次长征的情形时,曾形象地比喻说:“那真是‘叫花子’打狗,边打边走!”
三过雪山草地 艰苦转战一年半
1935年春,红四方面军为策应中央红军北上行动,实行外线作战。已任红四军二十八团团长的陶勇先后参加广昭战役、陕南战役,3月底率全团1700余人开始强渡嘉陵江,再次踏上长征之路。
北川河谷是我军西进的唯一通道,担任后卫的红四军坚守伏泉山、千佛山一线两个多月,打退敌人90个团约14万人的无数次进攻,确保这一通道的安全,掩护十万大军(包括红四方面军主力8万余人和从川陕根据地撤出的地方武装、地方党政群机关工作人员)的西进行动。一次,敌人调集6个团进攻红四军前沿阵地伏泉山,军政委王建安派二十八团火速增援,并对陶勇说:“全军成败,在此一举,你胜我安,你败我危,红四军的安危系于二十八团。”陶勇坚定地回答:“请政委放心,守不住阵地,我不活着回来见你!”
陶勇因作战勇猛不怕死、生性乐观好动、顽皮滑稽而被战友们称为“傻子”团长,但行军作战毫不含糊,完成任务不折不扣。他立即率部跑步赶到伏泉山,向刚刚突入我军左翼阵地的敌人发起反攻,乘敌立足未稳,一鼓作气冲人敌群展开肉博,经过激烈拼杀,终于杀退敌人。第二天,敌人在两架飞机助战下重新组织集团冲锋,陶勇带领战士们坚守阵地,一连打退敌人的7次攻击。后来连日阴雨,陶勇主动放弃前沿河谷,将两团之敌放入河谷地带,然后率部迂回到敌后,与兄弟部队利用有利地形前后夹击敌人。河谷之敌因路滑水多,行动不便,时时处处被动挨打,被消灭大半。其余敌人见势不妙,狼狈逃走。
6月中旬,红一、四方面军在四川懋功会师。陶勇发动全团官兵向红一方面军捐献大批衣物和其他慰问品,随后编入右路军北上。8月下旬,二十八团第一次通过草地后,不顾极度的疲劳和饥渴,在包座战斗中发挥近战夜战的特长,歼守敌胡宗南部一个营,打开了向甘南进军的门户。但张国焘却反对红军北上,率部回头南下,再过草地。
草地,一望无际如茫茫大海,荒无人烟。污水烂泥之上杂草丛生,没有道路;而且气候无常,时而酷暑蒸人,时而雪花飘飘。第一次过草地时红四军先向南佯攻敌人,掩护大军北上,走在最后。因为草地上能吃的东西、能喝的水已被先头部队采完,所以在七八天的草地行军中,红四军比兄弟部队更加困难。而经过长期饥渴寒暑煎熬和行军作战的消耗,指战员们的体力越来越差,因此第二次过草地又比第一次过草地更加艰险,不少人因体弱抗不住饥寒冻饿而死,或陷入灭顶泥潭。陶勇带领全团指战员充分发挥团结友爱、艰苦奋斗精神,尽量节省粮食,多吃野草、草根甚至牛皮、皮带充饥,一把干粮分着吃,一杯清水匀着喝,一件衣服让着穿,一床毯子合着盖。他还经常把马让给伤病员骑,帮体弱的战士背枪,最后又把心爱的坐马打死,分给战士们充饥,终于在9月下旬带领全团第二次走出草地。
随后,红二十八团参加了绥(靖)崇(化)丹(巴)懋(功)战役和天(全)芦(山)名(山)雅(安)邛(崃)大(邑)战役,于10月11日强渡大金川,12日攻占绥靖,10月下旬向东翻越了堆冰积雪的夹金山,11月上旬突破紫石关,袭占天全县城,击溃刘湘的王牌部队“模范师”。南下转战中,陶勇率部时而担任全军后卫,坚决打垮敌人的追击;时而担任全军前锋,突破敌人的封锁堵截。但由于行动方针的错误,红四方面军始终没有摆脱被动局面,部队消耗很大,被迫西进川康边区。西进途中部队再次翻越夹金山,又翻过折多山的多座雪山,还翻过大雪山山脉的主峰、被称为“万年雪山”的党岭山,经受了极度恶劣的自然环境的磨炼。
1936年4月初在部队整编中,经过红军大学短期学习的陶勇被任命为红九军教导师师长。他根据未来北上时的敌情和地形,带领部队进行紧张的军事训练,着重训练打骑兵、打堡垒、山地作战、夜间战斗和强渡江河等战术。7月,红九军北上,以近一个月的时间纵向穿过茫茫草地,经受了更为严峻的考验。8月,陶勇率部进入甘肃南部,参加岷洮西战役和通(渭)庄(浪)静(宁)会(宁)战役,于10月中旬与红一方面军一部会师于甘肃会宁,终于结束近19个月的长征。
血战河西走廊 九死一生到延安
10月27日夜,红九军以突袭手段西渡黄河,开始更加悲壮、艰苦的西征。因部队缩编,陶勇改任二十七师副师长。11月4日,陶勇参与指挥二十七师的5个营坚守打拉牌阵地,与敌激战7小时,将进攻之敌3个骑兵团5000余人全部击溃,毙伤俘敌500余人。方面军指挥部称二十七师“实可为全军之模范”,号召各军“学习这一模范战术,争取比赛灭敌。”
11月8日,中革军委决定将渡过黄河的红军第五军、九军、三十军及方面军指挥部计21800余人改称西路军,“以在河西创立根据地,直接打通远方为任务”。红九军于10日拂晓攻占古浪县干柴洼,随即遭甘青马家军阀步骑4个旅的攻击,激战两天,九军伤亡300多人。11日夜间,陶勇率二十七师一部掩护军主力撤离后向横梁山转进。13日,二十七师乘虚袭占古浪城。15日,九军6000多人全部进抵古浪城。次日拂晓,马家军集中步骑5个旅并4个民团,在飞机、大炮掩护下向古浪城发动猛烈进攻。陶勇率部依托外围阵地和残破城垣节节抵抗,予敌以严重杀伤。战至18日晚,九军终因寡不敌众,伤亡近半,被迫转移,向驻永昌的红三十军靠拢。
西路军本是一支久经艰苦转战、未及休整补充的疲惫之师,渡河后一直遭受优势敌人的围攻,加之塞外严寒,大部分指战员穿单衣草鞋,粮少弹缺,体力难以恢复,伤亡越来越严重。12月上中旬,二十七师在永昌县东十里铺至二十里铺一带血战伤亡700多人,八十一团团长肖永继牺牲。危难之时,陶勇继任团长,收集、整理残余部队,努力再战。
1937年1月28日晚,西路军余部1.3万人再次进占临泽县倪家营子,布防于方圆5公里之地的43个屯庄。第二天,马敌就纠集5个骑兵旅、3个步兵旅和大批民团,紧紧地包围了倪家营子,连续猛攻红军阵地。红军无日不战,陶勇时刻未离战场。因枪弹越来越少,他把营、连长找来,专门研究并传授与敌人拼大刀的技术。每当敌军蜂拥而至时,他就率领战士们挥动大刀、长棍与敌肉搏,打退敌人的一次次进攻。战至2月27日,西路军歼敌万余,自身又伤亡过半,粮食、水源已尽,遂西移至三道柳沟,又受敌军分割包围。
3月10日晚,红三十军政委李先念率领的二六五团陷入重围,总部命令九军八十一团和七十三团务必要在天亮前把他们解救出来。陶勇不顾自己已经受伤,毅然率部跑步前进,在二六五团阵地外围,利用一片树林的掩护,猛砍猛射敌人的战马。二六五团官兵乘敌人慌乱之际向外突击,终于冲出包围,靠拢了总部。
11日晚,西路军再从三道柳沟突围,准备由梨园口进入祁连山腹地。12日晨,红军经一夜急行军刚撤至梨园口,敌军3个骑兵旅和3个步兵团又跟踪追来。担任后卫的红九军为掩护总部和三十军进山,迅速抢占山口南侧的一些山头和塄坎,顽强阻击追敌。陶勇和战友们怀着满腔悲愤与怒火,与敌人反复拼杀,子弹打完了用刺刀捅、马刀砍,用木棍打、石头砸,用手掐、牙齿咬……激战竟日,敌军遗尸遍野。九军近千人大部壮烈牺牲,陶勇和部分幸存者乘天黑夺路向康龙寺转移。
随后,九军余部200余人奉命在山区打游击,以继续掩护李先念率领的残余主力千余人向新疆转战。战斗异常惨烈,红军牺牲巨重,队伍被冲散,随李先念到达新疆星星峡的也只有420余人。陶勇在弹尽粮绝、与部队失散后,东躲西藏,一路化装要饭奔往陕北,途中被敌人抓住,关进甘肃凉州监狱。在狱中,陶勇受尽酷刑,仍坚贞不屈,被罚做苦工,不久,他又被解往西安。1937年秋,随着第二次国共合作的推进,经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和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出面营救,陶勇才离开西安到延安,进入抗大学习,从此投入伟大的抗日民族解放战争。
(作者蒋二明)